中国最美的小鸟蓝喉蜂虎明年还会来长沙么?
1975年以来,追求“经济奇迹”的台湾也制造了很多环境问题。荒野探险家徐仁修拍摄了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的台湾荒野,记录大部分森林、湿地遭受侵占、破坏的过程。但徐仁修说,他在保护自然的路途中并不是只站在生物这一边考虑问题的,他的出发点还是普通人,从孩子对待自然的观念入手,去长远地的环境问题。
尤其是城市周围的零碎湿地、山丘、动植物,成为徐仁修念念不忘的拍摄对象,而一座扩建中的城市也难免会吞并自然的山体,或者河流、湖泊。有幸记录它们最后的身影,也是一种怀念,对山川自然的亲近之感,变成一种实际的保护行动,支撑着他所发起的荒野协会运转至今。
从这一期起,湖湘地理将撷取有故事的小物种,从它们的种群或栖息地的变迁讲述一个个生命的小故事。在这里,自然是主角,有些物种就生活在我们周围如长沙芙蓉北路沙河大桥下的蓝喉蜂虎。而另一些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如江华的猕猴,长沙石燕湖的桃花水母,绥宁的穗花杉濒危种群。
小生命有大故事,有些是种群的迁徙史,有些则是当地环境好坏的指示。当我们把视角切换,才发现它们生存的环境已到了紧要关头。而事实是,没有人会在意城市周围一块湿地或者山头的消失,而伴随它们逝去的是蛙声、蝉声,以及如蓝喉蜂虎一样美丽的身影。希望我们这份不完整的“小物种”名单,记录到的影像与事实能够打动一些人,影响一些人,投入到荒野保护的行动中来。
↑外形冷酷的蜜蜂杀手 蓝喉蜂虎,佛法僧目蜂虎科鸟类。 因为体型娇小,羽毛色彩大胆、多彩而被称为中国最美的小鸟。尤其是从尾巴上伸出的中央尾羽,飞起来像铺在空中的一张小风筝,生动可爱。 不要被它美貌欺骗,蓝喉蜂虎是名副其实的蜜蜂杀手,为了不被蜇到,它会选择在树枝上用喙敲掉毒刺再吞下。 与与大多数鸟类在树上筑巢的习惯不同,蓝喉蜂虎在土丘上挖洞生活。外形冷酷,特立独行,人送外号“冷酷小小鸟”。图/单国平
对于一枚“菜鸟”来说,想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并拍摄蓝喉蜂虎是个苦差事,尤其在炎炎夏日面前,对蓝喉蜂虎栖息地调查就成为与高温的搏斗。在长沙沙河南岸的城市抛荒地蹲守了3日后,我们又到衡东县高湖镇“追虎”,整一个完整的过程可谓一波三折。蓝喉蜂虎在湖南作为夏候鸟,栖息地点散落在湖南各地,但受制于特殊的栖息地环境(沙壤陡壁做巢穴),对环境要求很高。而沙河蓝喉蜂虎的数量已慢慢的变少,资深“鸟人”夏建华甚至担心它们明年不会来了。
为了能拍到蓝喉蜂虎,7月2日顶着酷暑,我们去了趟衡东高湖镇。下了高速,拐进一个老街,单国平从售卖瓷砖的店铺中走来,戴着帽子,和蔼可亲。
单国平自称农民摄影师,4年前开始“入坑”拍鸟,激励他购买设备拍鸟的主要动力是因为高湖镇有蓝喉蜂虎可拍。拍鸟的不单单是本地人,“有从北京来的,一来一回光机票就花了四千多”,单国平笑着说。
小小蜂虎竟有如此魔力?喜欢拍鸟的人第一次看到它肯定会爱上它俊俏的样貌。小巧而富于色彩,体型娇小,活动灵活,叫声急促而悦耳。
蓝喉蜂虎是佛法僧目鸟类,与常见的翠鸟属于同一个目,但两者的身材与生活却大相径庭。它个头比翠鸟稍大,都长着尖锐而有力的喙,但是飞行的姿态与叫声却不同。翠鸟以速度见长,捕捉水中的鱼类时,如脱弦之箭,精准而杀伤力十足。蓝喉蜂虎则体态优雅得多,它们飞行速度颇快,但不以鱼类为食,而是捕捉空中的蜻蜓、蝴蝶、蜜蜂等昆虫为食。蜂虎的名称则源于它喜欢捕食蜂类,而蓝色的喉咙是它的标志色彩,与翠绿色的羽毛、长长的尾羽一同塑造了活泼而又俏丽的身影,被称为“中国最美的小鸟”。
蓝喉蜂虎也不同于大多数的翠鸟,属于留鸟,一生只在一处生存繁衍。蓝喉蜂虎在湖南属于夏候鸟,与白鹭、夜鹭、池鹭等鹭鸟同样来自广州甚至是南亚,每年春季后北上迁徙,据说陕西省亦有发现它们的踪迹。它们的数量并未有统计,2014年它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中的无危物种。虽然种群数量未遭受威胁,但是以其俏丽的身影与独特的生存习惯而被广大鸟友追捧。
单国平的拍鸟设备是尼康D7100与适马镜头中150到500变焦镜头。“很便宜”,单国平说,他的拍摄设备比起别人动辄数万的长枪大炮,他主要想把家乡的鸟类推介出去以吸引更加多的人来拍。
“我下乡卖瓷砖的路上看到好看的鸟就会记下来,下次再来拍”,单国平说。而为了拍摄蜂虎,他甚至在茶树林中搭建了枯枝与蹲鸟的帐篷,能拍到蜂虎对于他而言是件十分自豪的事。
7月2日下午4点,在高湖镇避暑的一行人开车至蓝喉蜂虎的栖息地,太阳依然毒辣,但比日中时已然降温不少。至少茶树林间的微风可以稍解溽热。单国平将我们带入一条正在修建的村路,两旁是的山红壤土丘,上面栽着树龄已4年的茶树。
茶油经济是衡东村民的主要收入来源。从遭到开垦的山坡来看,这一经济树种已然支撑着这个中部县城的经济发展。蓝喉蜂虎栖息茶树林正好符合它们对生活环境的要求:开阔、平坦的草地或丘陵,有河流,亦有可做巢穴的土丘。
以吃昆虫为主的蓝喉蜂虎,喜欢站在枯枝上或者电线上守株待兔。待昆虫飞临时一个俯冲,就能精准而快速地解决战斗。它在捕捉蜂类时,为了尽最大可能避免被蜇,会利用停靠的树枝进行拍打,直到将蜂类拍晕或者拍掉尾巴上的毒刺,再放心进食。
蹲在伪装的帐篷中十分燥热难耐。单国平说,拍蜂虎的最佳时刻是早晨与傍晚,温度降低后,蜂虎的活动会变多。依照蜂虎喜欢停留在枯枝上的特点,他在茶树林中安插了几根光秃秃的树枝,然后在8米开外的地方支上迷彩帐篷,人躲在里面可以安全无虞地等待蜂虎的到来。
这种守株待兔式的拍摄方法很需要运气,因为高湖镇蜂虎栖息地一共不到20只蓝喉蜂虎。虽然它们有群居的习惯,但散落在1000多平方米的山野里。在这么大的范围内寻找一只体长只有20厘米长的身影还是困难得多。
而擅长“打游击”的资深“鸟人”,长沙心近自然工作室的创始人叶子则扛着“大炮”四处游走,期待着能够与蜂虎短兵相接。
停车处300米开外,另一处设立的枯枝上,一只蓝喉蜂虎出现了,从望远镜里能够正常的看到它蓝绿色的身影,翩翩而至,时而腾空飞起,时而安静站立。目力所及,蓝色的天空下蜻蜓在聚集,茶树林的上空正在变成一场捕食狂欢会,几十只金腰燕织成一张大网。蓝喉蜂虎形单影只的身影看来似乎很无助。叶子快速跑到马路下,精准地拍摄这一时刻,无奈走近时惊扰到燕群,蓝喉蜂虎也鸣啼着向背后的森林中飞去了。
由于推广种植茶树,很多山头失去了固有的乔木林,的土丘反而成为蓝喉蜂虎掏挖巢穴的理想地点。与其他鸟类以树为巢的生活小习惯不同的是,蓝喉蜂虎是在陡坡上掏洞而居。它们会利用自己尖锐有力的喙先在土丘上掏挖出一个洞,然后钻进去用爪将土慢慢推出,整一个完整的过程就是喙与爪的相互配合,而美丽修长的尾羽可以支撑它们的后臀,以作为掏洞时候的支点。
一只成年雄性蓝喉蜂虎需要耗费2周的时间掏出2米长的横洞,并在洞内与雌鸟交配繁衍。这一过程的工作量对于一只娇小的蜂虎来说是巨大的,但是它们完成得很隐秘,也很专业。在高湖镇拍蜂虎4年了,单国平依然没找到这些蜂虎的巢穴。
相比较衡东高湖镇蓝喉蜂虎幽静安全的栖息地环境,长沙沙河蜂虎栖息地的现状则让人担忧。
常年在外拍鸟的中南林业科技大学资深“鸟人”夏建华从2013年就陆续在沙河拍摄。关注到本地鸟类生活面貌一直是长沙“鸟人”们的分内事,长沙心近自然工作室创始人叶子也曾自发观鸟数年,他坦言湖南还没有本土的观鸟协会建立起来,有关本地鸟类的长期监测记载很多数据都还是空白,一些珍稀或者极具观赏性的鸟类在长沙市周围的种群数量以及栖息地环境,还需要长期的观测才能建立档案。
夏建华2013年开始在沙河拍到蓝喉蜂虎,2016年沙河南岸逐渐进入拆迁范围,蜂虎的栖息地遭受破坏,连续两年“我以为蜂虎不会再来了”,幸运的是今年5月鸟友们又发现了它们的身影。
沙河位于长沙北郊空旷的陆地上,由于远离城区而保留了宽阔的河床。在抵达湘江的入河口时自然弯出一个拐角,今年发现的6只蜂虎就生活在这个拐角的对侧。这里是一片抛荒地,一部分居民已经从沙河大桥南侧迁出,沙河大桥北岸则是弃耕田,由于水花生、菰草等湿地植物的侵入,而演变成鹭鸟们栖息、觅食的理想之地。
发现沙河大桥北侧的弃耕地很偶然的,这源于我们在寻找蜂虎时走错了路,在沿长沙开福大道直行再左拐后,车子提前拐入了沙河的河堤。相较于一成不变的城市景观,这里的荒野让人着迷。
弃耕的稻田在城郊十分普遍,但沙河北岸的这片弃耕田似乎被荒废的时间更久,因为湿地植物已经慢慢改造了稻田的面貌,使得原来被作为农业生产的耕地演化为具有野性的碎片化湿地群。
距离我们较近的湿地,外围是种植了荷叶的鱼塘,从河堤而下数步,即可抵近欣赏刚刚吐露的荷花。水中有黑水鸡在漫步,偶尔也可见池鹭蹲在角落里,打量着远方的来客,而后伸长脑袋,眼睛盯着水面,希望从鱼塘中捞到食物。
向前,沿着蜿蜒的小道,两边是落籽成林的构树,它们的种子受到八哥或乌鸫的追捧,很容易在空旷的原野上传播扩散,也为沙河以北原本平坦的平原景观增加了一排高低起伏的绿意。
树林中有不知名的莺类,躲在树杈间很难分辨。可以分辨出强脚树莺的叫声,有些时候又有噪鹛的聒噪。
↑6月29日,沙河大桥北抛荒地内,一群白鹭争先恐后地站在牛背上。图/记者 钱烨
穿过这片树林,前方是湿地的核心区域。数十只小白鹭、中白鹭、池鹭、牛背鹭聚集在新近翻耕的稻田里,寻找泥鳅或者蛙类吃。这里俨然已成了鹭鸟们的乐园,它们小心翼翼地尾随着翻耕拖拉机,在新掘出的泥土中翻找食物,有些为了抢夺最佳位置而大打出手。
接近中午时,阳光异常强烈,鹭鸟们并没有遮挡阳光的地方可去,它们站在湿地内。湿地由数个水坑组成,它们蜿蜒地排列成一组奇怪的图案,从远处可见高耸的菰草与水面上的菱角。它们是何时开始步入这片弃耕田的,已无人知晓,只是在将土地交给大自然手中后,它总是执拗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安排固定的景观。沙河北岸的数个碎片湿地无一例外接受了这种安排。
穿过芙蓉北路,道路隔开沙河北岸的弃耕田,贴近湘江的一侧面积更大,湿地植物的种类也更多。与道路的另一侧相比,这里的鹭鸟数量更多,而且有一群吃草的牛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牛群的到来显然是引起鹭鸟集群的客观因素。尤其对于脖子上长着夏季繁殖羽的牛背鹭而言,它们几乎是天然的搭配。牛背鹭喜吃昆虫如蝗虫、蚂蚱、蜚蠊、蟋蟀、蝼蛄、螽斯、牛蝇、金龟子、地老虎等,而牛群很容易招致这些昆虫,牛群产生的粪便对于食腐类昆虫而言简直就是不可错过的美餐,这当然为鹭鸟们提供了绝佳的捕食机会。
↑6月29日,沙河大桥北抛荒地内的菰草群落中,一只纯色山鹪莺在觅食。图/记者 钱烨
遥望这块新的弃耕地,蜿蜒的沙河将其环抱其中,近河床处已被数个水坑盘踞。水坑的边缘是菰草群落,稻田里长满了禾本科植物。偶尔有决明子的幼株出现在草丛中,它们还没有长大。白鹭徜徉在这片草海中,漫无目的地闲庭信步,偶尔从高耸的莎草中探出脑袋,当你靠近时,它又会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飞到另一边,始终与你保持着300米的距离。
燕群在低空处徘徊,它们被河床上空数量众多的蜻蜓吸引,掠低俯冲,盘旋而上,动作快速而灵敏自如,燕群叫声组成了草丛上空的此起彼伏的音符。
如果细细甄别,不难发现一只弱小的纯色山鹪莺悬停在菰草群落的上空。它嘴中似乎还叼着一只虫子,在向同伴们努力地呼唤,有时候停留在灌木上,有些时候又俯冲入菰草中,也许是为了求偶,但总也没发现第二只出现。它孤独而颇带节奏感的啼鸣,成功地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但很遗憾,我们没办法得知它到底需要什么。
当天日光偶尔被云层遮挡,微风扫过这片弃耕田。远望鹭群,可见数只白鹭在试探性地飞到牛背上,它们尝试着站立。这种冒险行为似乎是为了捕捉盘旋在牛背上空的昆虫,牛群似乎已习惯了这些白色鸟儿们的骚扰,它们似乎知道,有了这些“清道夫”,它们能少受蚊虫的叮咬。于是鹭鸟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一个接着一个接力般爬到牛背上,有些试图还要走几步。当牛移动时,它们又小心翼翼地张开翅膀,随时准备落地。
牛群的左侧有两个刚成年的乌桕树,枝叶新绿,却不想被十几只牛背鹭霸占了树冠,有从水坑草地飞越而来的,也要凑个热闹,见无处落脚,就聒噪着打起架来。
虽是弃耕田,但水渠依然运转如常,常可见小鱼与蛙出没,水很浑浊,渠内长满水花生,细心看,可见肥硕的泥鳅,想来也是此处鹭鸟较多的原因了。
在沙河大桥掉头,越过河北的弃耕田,车子右拐,下了河堤,走上一截水泥路面,经过两个路口,就来到一处名叫龙头山的位置。地处沙河大桥南侧的龙头山是一个自然山体,此处另有两处小山,分坐左右。而三山环抱之间的空旷处就是蓝喉蜂虎经常出没的地方。
我们首次深入这片城郊抛荒地是在6月27日,从沙河桥北的弃耕田进入蜂虎栖息地时,并未如愿见到蜂虎,而是目睹了栖息地西侧被破坏的现实。
两年前来此拍摄蜂虎的长沙资深“鸟人”叶子说,以前蓝喉蜂虎就是在我们下车的位置,下面有处陡坡掘洞生存,很显然,这里已被挖机掏得面目全非。山坡上有村民居住,还有坍圮的房子,村子的另一条路树立着金霞社区筹建委员会的牌子,似乎要进行拆迁,仍有老人居住在村中。
与沙河北岸开阔的草地相比,这里的环境更加封闭。樟树林组成巨大的绿色屏障,让蜂虎的栖息地与外界区分开来。若在这块密林交织的区域找到蜂虎确属不易,我们寻到一条小路,蜿蜒而入背后的山谷,藏匿于其中的是一方开阔的水池,水池上有废弃的电线杆,一只黑卷尾伫立在灌木上,见有人来,悠然飞起,停在池塘对岸去了。
↑沙河南岸蜂虎栖息地的捕鸟网很常见,对蜂虎及其他鸟类的生存造成威胁。图/记者 钱烨
下车时叶子曾在空中瞥见蜂虎的身影,但不确定飞去了哪里。我们兵分两路,一人在山谷驻守,希望在池塘上空瞥到蓝喉蜂虎的身影,另一人寻小径攀爬上山,去树林中寻觅机会。
空旷的池塘上空偶然可见山斑鸠匆匆掠过的身影,而后是一只虎纹伯劳,站在电线上,俯瞰着草层中的动静。在高耸的芒草穗上,站着一只纯色山鹪莺,它的叫声很清脆,但是似乎还不清楚自己已逐渐步入虎纹伯劳的掠食范围。
虎纹伯劳是一种包藏祸心的小猛禽,虽然它们个头并不比八哥大多少,但是长着一张钩状的鸟喙,爪子也极其锐利,可以撕破任何体型较小的林鸟,如强脚树莺、纯色山鹪莺、麻雀、大山雀都可能会丧命在它的爪下。而且虎纹伯劳还善于模仿小鸟的叫声,以吸引它们飞到自己的周围,能够说是一个极其阴险的掠食者。
挖机破坏了池塘原有的协调景观,从右侧工地上不断滚落的泥土将长满芒草的空地掩埋,下过几场暴雨之后,工地成为难以步行的泥巴地,而一些城市垃圾也被雨水搬运到这里,不断堆积在龙头山的山脚处。
在沙河大桥南侧的龙头山寻觅了一上午,两人仍然未能寻到蜂虎的痕迹。据长沙另一位鸟友透露,今年5月已有蜂虎来此地栖息,消息应该靠得住,但是到底有几只来此度夏就不得而知了。
中午气温陡升,我们躲进樟树林中勉强抵御热浪。由龙头山一条小径步行进入另一处空地,此处与上午观察的池塘隔山而望,空间可以容纳一个足球场,相比较山另一侧荒芜坍圮的村落场景,此处尚有人居住。
村民们在山脚下开垦了长方形的菜地,菜地的中间是个深水鱼塘。一路之隔,是另一处池塘。池塘的水显然从三处自然山汇聚而来,而水池上空的电线则成为众多鸟类的栖息点。
↑沙河南岸蜂虎栖息地内不仅有捕鸟网还有弹弓打鸟的人,6只蜂虎随时面临着生存威胁。图/叶子
下午,太阳稍斜,几人吃完午饭后,依然到此处徘徊寻觅。电线上站着一排金腰燕,偶尔有泛黄的金翅燕混入其中,它们似乎并不怕人,正在享受安静的午后时光。
一阵短促的“滴”“滴”声打破了宁静。从前方空地处掠来一只翠绿的身影,定睛一看是翠鸟,它显然是为了在池塘中能够捞到食物而来,停歇在芒草穗上,而后俯冲入池塘,得手后,就翻过龙头山,进入背后的空地去了。
斑鸠拍打翅膀的声音掠过树林上空,久久未能觅得蜂虎的我们,站在树荫下有些不耐烦。擅长“打游击”的叶子熟悉蓝喉蜂虎的叫声,但是在空旷的树林下,除了偶尔传来鹊鸲或者大山雀的几声长鸣,再也无从听到别的鸟叫了。我们一度十分悲观地认为今年蜂虎可能放弃了这片繁殖地。
三个小时的等待并非全是煎熬,尽管乌云席卷而来,下午4点钟的热浪依然。叶子在鸟群中偶然发现了蓝胸翡翠,一种美丽异常的翠鸟,它飞得极高,极快,只是从我们头顶上空快速掠过,匆匆逃离了这块空地。
“蜂虎,在我这边!”当手机收到叶子的讯息后,我迅速从龙头山的背后转过来,回到中间空地的池塘边。此时已近6点,乌云遮住了太阳。蝉在头顶闷叫不已,我加快了奔走的脚步。
三只蓝绿色俊俏的身影出现在中央空地池塘东端的电线上。它们站立在靠近电线杆的连接处,与道路相隔400米左右。由于光线阴沉下来,周体漂亮的羽毛逐渐变暗,只有胸前泛白的羽毛十分显眼。
“它们刚刚就在我的头顶上”,拍到蜂虎的叶子兴奋地说。此时我们的体力有所不支,每人扛着十多斤的镜头已气喘吁吁,但是最终找到了蜂虎,依然兴奋不已。
太阳陆续穿过云层照射在空地上,从远处看,可见逆光下的蓝喉蜂虎,身体如黑色的箭镞,一会翩跹而起,一会落在电线上。偶尔会有两只亲昵地在一起,用嘴巴互相试探,表露感情。
三只蜂虎在电线分钟,然后增加到了五只,像五线谱一样依次排列在电线上。一只蜂虎起身在鸟群上空转了一圈后又优雅地落在电线上,它的嘴里叼着一只蝴蝶,在向另一只蜂虎慢慢地靠近,然后递上食物。对方在吞下食物后,允许它下一步的亲昵行为,两只可爱的小鸟在电线上完成了一次短暂的交配。
蓝喉蜂虎大约是一种十分谨慎、胆小的鸟类。我们曾几次试图靠近它们的立足之地,在感受到威胁后,有三只起飞离去,仅剩两只停在电线上,发出“kerik、kerik、kerik”的快速颤音。
我尝试在电线底部的茶树林中蹲守,但制造的声响也惊动了最后两只蜂虎,它们向更远的山坡上飞去,停留在更远的电线上,向这边警戒着。
有关蓝喉蜂虎的习性,我们不难发现得还很有限,除了知道它在陡坡上打洞生存,以及爱吃昆虫之外,对于它们种群之间的交流行为,以及育雏行为还是一片空白。按照时间计算,进入7月后,蜂虎所产的卵应该已经孵出小鸟,而亲鸟是否同时饲养雏鸟还不得而知。从现场短暂的观察而言,它们会集群出动,并分享捕获的食物(只要在求偶期),其他则所知有限。
为了更好地摸清沙河蜂虎的数量,也为了找到它们的栖身之所,6月29日,只身一人,我又来到两日前拍到蜂虎的地方。此次刚走到菜地外围,就在阳光的渲染下看到一只蜂虎停留在上次的立足之地。我试着从山坡各处去寻找它的巢穴。
首先是第一天下车的地方,那里水泥房子的背后是一个挖机挖出来的深水池塘。水塘的水很浅,出大面积的沙壤陡壁。从衡东县蜂虎栖息地返回后,我们得到一个蜂虎选择栖息地的结论,一定要有开阔视野的空地,以及适合掏洞的土丘。垂直的陡壁能够尽可能的防止天敌,如蛇的侵入。想象一对蜂虎夫妻在深达两米的洞穴内与掠食者蛇类相遇时的情景,肯定将是灭顶之灾。其次将洞打在垂直的陡壁上,距离地面5米以上的地方,更可以有效的预防地面动物如老鼠或者黄鼠狼的骚扰。其他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垂直的陡壁可以有效的预防雨水倒灌。在观察蜂虎留在这处池塘陡坡上的洞穴后,能清楚地发现,它们的洞都是横向的,而且洞口无一不向下倾斜。这有两个好处,一是方便进出,二可以有效的预防雨水流入洞内。对于聪明的蜂虎来说,选择一处远离人居干扰,安静又安全的陡坡掘洞是十分明智的做法。
从沙河大桥掉头南向进入沙河河堤的水泥路左侧,是另一处曾经的筑巢地。该地紧靠河床,空地上摆放着污水管道,似乎是物流公司的露天仓库。穿过一个个管道堆放的间隙,抵达陡壁边缘能清楚地瞥见两个废弃的洞穴,很可能是蜂虎以前的巢穴。由于靠近马路,这里已被蜂虎遗弃了。
此外龙头山背后的自然山体也出一段相当长的陡壁山坡。我曾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这里,因为这里远离人居区,面前有大片的空地可供觅食,且有开阔的水塘将山坡与外界隔开。但是通过望远镜观察一个下午后,并未发现有蜂虎飞临此处。陡壁上有五六个洞穴,但均无粪便、昆虫尸体的痕迹,不难猜测,这处理想的栖息地也被抛弃了。
原因很有可能来自不断侵入的工地垃圾与泥浆。该处山体的右侧已被大面积铲平,由于雨水冲刷而造成的水土流失形成一股股黄色的泥浆流淌至山脚处,导致此处异常难行。泥浆淹没了原来的草地,即使是高耸的芒草也未能幸免。
一只山鹡鸰出现在陡壁上,小心地攀缘着,但它并不是我要寻找的对象,对于山鹡鸰来说它们更喜欢水面而不是树林。
虽然寻找巢穴之地的计划并未能实现,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对沙河蓝喉蜂虎栖息地的现状评估。从三天来不断跟踪的结果推算,沙河蓝喉蜂虎的数量应有6只。我们曾在第一天看到5只,而后再也无机会看到更多。
此外,在三座自然山体围绕的中央空地,环境依然维持着自然的状态,村民在开阔平坦的地方开垦菜地,挖掘鱼塘并兴建房舍。但这似乎并不影响蓝喉蜂虎日常的生活,生活在这里的蜂虎似乎已与村民达成了一种默契,谁也不干涉各自的生活。
在远离城区的城郊,金霞社区的村民们过着简单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孩子们在马路上骑单车或者滑滑板,也有无所事事跳到池塘里摸鱼的。但生活是宁静的,尤其在高耸的樟树林遮挡的中央空地中,夏季的溽热也被降低了不少。
经过三日的观察,蓝喉蜂虎经常的出没地点就在中央空地上空,这里有充足的食物以及水源。同时生活在这里的鸟类,尚有金腰燕、金翅雁、山斑鸠、珠颈斑鸠、黑脸噪鹛、白颊噪鹛、白头鹎、大山雀、八哥、乌鸫、纯色山鹪莺、虎纹伯劳、白胸翡翠、强脚树莺、山鹡鸰等。
白头鹎像麻雀一样常见,它们从芒草丛飞到树枝上,偶尔落在电线上。斑鸠比较怕人,往往站在远处的电线上观望空地上发生的一切。最大胆的莫过于白颊噪鹛,它们是长沙本地鸟类中最常见的,白色的面颊十分显眼。它们与表兄,体型更大的黑脸噪鹛一样,属于林鸟中比较聒噪、活泼好动的鸟类,时常可以在穿越山林的灌木中看到它们跳来跳去的身影。
这些不一样的种类的鸟,与蓝喉蜂虎同时分享着沙河大桥南侧这片难得的城郊栖息地。而更难得的是,蓝喉蜂虎已连续6年出现在这块看起来并不完美的地方,并繁衍至今。
在连续调查的三天中,我们也看到一些不祥的信号。如6月27日,在蹲鸟一天结束时,汗流浃背的我们穿过空地准备回城,在道路拐角处赫然出现一位捕鸟人,正明目张胆地树立鸟网,用口哨模仿鸟叫以吸引鸟入网。
其次,村民也为保护自己的菜地而树立鸟网,在一个不足足球场大小的山间中央空地中,我们竟然连续发现两张捕鸟网。网上虽未发现有死去的蜂虎,但可清晰瞥见八哥以及白头鹎干枯的尸体。它们是飞越两座山体间的空隙时,撞到网上的。
还有甚者,有周末来此放风的外地人,带着弹弓打鸟,让人唏嘘不已。联想到沙河蓝喉蜂虎的数量,如若一只被击中或者坠入鸟网,沙河蜂虎的种群数量将面临危机,而蓝喉蜂虎还会不会再将此处列为繁殖地,明年5月还会不会准时来到这里,与长沙人见面,已变得未可知。(撰文/记者 钱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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